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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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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後鳳駕在衛國公府門口停下的時候,衛國公府的門房甚至都還在睡回籠覺。

桑湄氣勢洶洶地帶著人殺進府中,驚起一片雞飛狗跳。

秋穗厲聲道:“衛國公何在?讓他出來見我家主子!”

到底是還未受封,對外也不好直稱皇後,但鑲著皇後鳳印的車駕就停在大門口,桑湄是什麽身份,昭然若揭。

院子裏的仆人驚慌跪倒一片,桑湄冷笑著站在庭院中央,一身朱紅大袖,昂然玉立。而她身後,則站著畏畏縮縮的平樂。

不多時,一個小廝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,跪倒在桑湄腳下:“啟、啟稟娘娘,國公爺他……他沒了!”

院中頓時一片嘩然。

桑湄冷笑愈深,挑眉道:“什麽叫沒了?昨夜不是還在與人飲酒,本宮一來,就沒了?他既不在府中,那他在哪裏?”

小廝快哭了,哆哆嗦嗦地道:“不是,是,是國公爺他……他死了!”

桑湄這才一驚,變了臉色:“大清早的發什麽癲?你家國公爺知道你這麽咒他嗎?”

“不,不是……是真的……”

眼看小廝語無倫次,桑湄不由一拂袖,往裏頭走去:“真的假的?別拿這種晦氣事來騙本宮。”

她率人闖進平樂屋中,掀開簾子,就見衛國公躺在床上,一副睡得不省人事的樣子。她看了秋穗一眼,秋穗上前探了探,回稟道:“回娘娘,確實是死了。”

桑湄當即倒退三步,震驚萬分:“怎麽就死了?”她回頭問平樂,“你不是說,他夜裏還好好的嗎?”

平樂也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,磕磕巴巴地說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啊……昨夜,國公爺確實還好好的呢……”

正一片混亂間,門口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:“妾身柳氏,見過娘娘。”

桑湄看向門外,只見一名三十多歲的婦人,正在一名婢女的攙扶下,慢慢走來。她一身素青褙子,身形單薄,長發匆匆挽了個髻,未施粉黛,因此顯得氣色極差。她一邊掩帕咳嗽,一邊向桑湄行禮。

桑湄:“你便是國公夫人?”

“正是妾身。”柳氏道。

她邁入門檻,看向床上的衛國公,不由一擰眉,詫異萬分:“妾身尚未起身,不知娘娘到訪,有失遠迎,望娘娘恕罪。只是方才聽人來報,說國公爺沒了……這是怎麽回事?”

桑湄道:“這可與本宮無關啊。本宮人還沒進來呢,你們家的下人就說,衛國公沒了。”

“妾身自然不是那個意思。”許是常年臥病,又乍聞噩耗,起身太急,柳氏咳得愈發兇了,須得婢女連連順氣,才能勉強平覆,“……你們都下去,茲事體大,任何人不得離開國公府。”

她連自己的婢女都趕了出去,在桑湄等人的註視下,緩緩靠近床上的衛國公府,待發現他是真的沒了氣後,不由臉色愈加蒼白。

“怎麽會呢……”她喃喃,“國公爺身子一向康健……”

她不由把目光投向平樂。

桑湄上前一步,擋住平樂的身子:“夫人體弱,咱們不如坐下來說話。”

柳氏點了點頭:“娘娘請坐。”

平樂的屋子並不很大,裏面是寢間,外面就擺了一張桌子,除了秋穗外的三個人,便圍著這麽一張圓桌,坐了下來。

秋穗去把寢間的簾子放下,至少不必讓大家在講話的時候,餘光還瞥見那具屍體。

桌上茶是冷的,只不過這會兒也沒人想喝茶。

桑湄率先道:“本宮今日不請自來,其實就是想見見衛國公一面……沒想到竟會變成這樣,夫人節哀。”

柳氏勉強道:“不知娘娘今日前來,所為何事呢?”

桑湄:“本宮看夫人也不似沖動莽撞之人,既然夫人問了,那本宮就直言了。本宮今日出宮進香,沒想到半路遇上了本宮這位妹妹……本宮與妹妹許久未見,自然是要寒暄一番,本宮問她在國公府過得如何,她說一切都好,然神色躲閃,令本宮生疑。本宮撩起她的衣袖一看——”

說著,桑湄便唰地一下,把平樂的袖子撩了上去。

白皙的臂肘之上,赫然覆著幾道淡紅色的條形痕跡。

平樂垂下頭。

“背後還有更多,就不讓夫人再看了。”桑湄冷道,“桑彤是本宮的妹妹,對外光鮮亮麗,對內卻遭衛國公如此毒手,無異於是在打本宮的臉。本宮咽不下這口氣,因此特來找衛國公討要個說法,只是沒想到,本宮剛來,他就死了。”

柳氏沈默了一會兒,道:“這些事情,妾身確實不知。妾身身子本就不好,生完孩子後,更是常年臥病,偏居一隅。妾身連孩子都無力教養,送去了書院讀書,又哪裏來的精力,管後宅這許多女子呢。”

桑湄緩了口氣:“本宮所說,並非是要指責夫人,只不過是讓夫人知曉,本宮也不是平白無故要找國公府的麻煩。只是如今衛國公歿了,本宮也不好再追究。夫人看這樣可好,衛國公都已不在,留著本宮妹妹在府裏,也沒有意義。本宮的兩個妹妹,今日本宮便帶走了,也算是減少府上開支,省了夫人的事,夫人以為呢?”

柳氏又開始咳嗽。咳了一會兒,才道:“娘娘帶她們走,妾身自然沒有意見。只不過如今國公爺死得匆忙,又是皇親,須得上書奏明死因才是。畢竟這裏是桑彤的房間,還是得等仵作驗完屍,桑彤錄個口供,走個過場才好。”

“這有什麽可驗屍的?本宮聽說昨夜國公爺與人喝酒,喝到子時都未歸,想來是死於飲酒過量。”桑湄從容道,“桑彤固然有失察之責,但也不至於要錄口供罷?傳出去,沒幹什麽,都要被以為幹什麽了。”

平樂連忙跪到一邊:“夫人明察,昨夜國公爺進妾身房中時,妾身已睡下,但因當時妾身是與妹妹睡的,惹了國公爺不快,後來妾身忙讓妹妹睡到腳踏上去了,國公爺才歇下。妾身也曾想叫碗醒酒湯來,但國公爺罵妾身多管閑事,妾身便不敢多話了。今日是初一,妾身早就想著要去寺廟燒第一柱香,討個彩頭,見國公爺還在睡,妾身便沒多想,出門去了。若早知道……若早知道……”平樂低低哭泣起來。

柳氏嘆了口氣:“你起來罷,我又沒說什麽。”她扶著桌子起身,往床榻走去,自言自語道,“國公爺常年在外花天酒地,我管不動,如今又因飲酒過量而亡,傳出去,是叫人笑話。不喊仵作也行,只是若喉中有淤堵之物,還是得清理幹凈才是。”

桑湄:“秋穗,夫人辛勞,你去替她瞧瞧。”

柳氏卻伸手,將秋穗攔下。她的手指輕輕抵在秋穗腰前,目光卻回望向桑湄:“謝娘娘好意,只不過妾身嫁入國公府十六載,也未行過什麽妻子的職責,人都走了,也叫妾身最後安個心罷。”

秋穗抿了抿唇,也看向桑湄。

桑湄微微瞇眼:“夫人請便。”

柳氏走到床前,彎下腰,輕輕掰開衛國公的嘴,看了看,又松開手。在三雙眼睛的註視下,她坐下來,細瘦的胳膊努力托起他的後頸,替他梳了梳淩亂的頭發,嘆息道:“早叫你不要喝那麽多酒,你看……”

她的手忽然頓住。

她在衛國公的腦後,摸到了一個微微的凹處。

她擡起眼,靜靜地與桑湄對視。

桑湄穩坐椅中,窗外紅日高升,映得她眉間金鈿熠熠生光。

“……你看,得不償失。”柳氏垂下眼,梳好衛國公的頭發,又從懷裏取了張帕子,一邊替衛國公擦著臉上的油脂,一邊慢吞吞地問道,“娘娘現在就要帶她們走嗎?”

桑湄:“夫人還有什麽指教呢?”

“我兒在書院讀書未歸,此等大事,得立刻傳他回來才行。但我兒已十四,不是毛頭小孩了,若得知他父親死在姬妾房中,而這姬妾又已不在府上,恐怕會尋根究底。”柳氏道。

桑湄微笑:“本宮觀夫人溫婉賢淑,想必令郎亦是博物通達,夫人開解幾句的事情罷了,又有何難呢?這衛國公歿了,夫人應當抓緊時間,上書奏表,讓令郎襲爵才是,也免得夜長夢多,叫衛國公那些酒肉朋友,欺你孤兒寡母,伸手伸到府裏來,對不對?”

柳氏:“娘娘說得極是。只是妾身久居深宅,不常與外頭打交道,朝中事務繁多,也不知這襲爵的旨意,何時才能輪到?妾身身子不好,又要打理國公爺後事,恐怕分身乏術。”

“這便是夫人多慮了。國公爺歿了,府上又無其他子嗣,令郎毋庸置疑是下一任衛國公,這流程快得很。夫人若是擔心令郎年紀尚小,難當大任,不妨從娘家調些自己人來,也好幫夫人分憂。”

聽了這話,柳氏蒼白的臉色竟浮現出一絲笑來:“妾身不願。”

桑湄一怔:“什麽?”

“妾身,恰恰不願找娘家人。”她捂著嘴,又扶著床沿咳了一會兒,才輕聲說道,“說了這麽久,娘娘大約也疲於應付妾身了。既然如此,妾身便打開天窗說亮話。”

桑湄眸色微凜。

“衛國公府,家風不正。當年妾身嫁入國公府,不過是各取所需。妾身娘家子弟,借衛國公牽線搭橋,謀求功名,衛國公則借妾身娘家斂財,肆意揮霍。妾身不願我兒走上老路,這才送了他去書院寄宿讀書。若他襲爵,則無法繼續寄宿書院,恐會遭有心之人蠱惑。妾身身體不好,見識也有限,對朝中之事,一竅不通。但若娘娘願意借妾身一批孔武有力的家丁,供妾身與娘家斷絕關系,再為妾身的孩兒引薦大儒,那今日國公爺之死,妾身可以不追究,也不會讓任何人再接近國公爺的屍體。”

聽聞此言,桑湄不動聲色,只輕輕點著桌面,若有所思。

平樂在一旁,難掩臉上驚訝。

片刻,桑湄微微一笑:“夫人可真是獅子大開口。如此聽來,倒不是本宮有求於夫人,而是夫人有求於本宮了。夫人既想要與娘家斷絕關系,又想讓令郎安心讀書,那本宮便給夫人指條明路,那就是上書陛下,自願放棄爵位。如此一來,娘家定會主動將夫人掃地出門,也不必擔心令郎會遭人蠱惑了。”

大約是沒想到桑湄會反客為主,這樣回答她,柳氏不禁臉色微變:“妾身是誠心與娘娘商談,娘娘何故咄咄逼人?如今想要掩人耳目的不是妾身,而是娘娘!”

“本來確實如此,但夫人與本宮在這兒坐談這麽久了,若是現在夫人再突然沖出去說,國公爺是為人所害,不覺得有些太晚了嗎?”桑湄含笑道。

柳氏瞠目:“你……”

“夫人稍安勿躁,冤家宜解不宜結,本宮也不想令夫人為難。”桑湄話鋒一轉,接著道,“夫人所求,本宮已然明了,只不過本宮竊以為,夫人這樣做,還少了些東西。國公爺已去,令郎又尚不能獨挑大梁,夫人身子又不好,那府上產業,夫人打算交給誰打理呢?”

柳氏:“娘娘這話什麽意思?”

“夫人是個聰明人,本宮總覺得,與夫人做一錘子買賣,未免太過可惜。既然今日有緣相聚,不妨共享未來。產業當然是夫人與令郎的,但夫人身邊缺個對外張羅的,與其找個新人從頭培養,倒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,也好拿捏。”桑湄伸出手,輕輕按住身旁平樂的肩膀,莞爾一笑,“夫人覺得,桑彤如何呢?”

平樂登時楞住。

柳氏皺起眉來,忍不住咳嗽。

“承蒙夫人寬宏大度,本宮這妹妹,在府裏也算是作威作福了一段日子,對國公府的產業也算是了解。而她若在夫人手下做事,名義上依舊是老國公爺的妾,又兼得著她的把柄,她不敢對夫人不敬。如此一來,也省了本宮的事,否則本宮把她帶出去,還得給她找個落腳的地兒。”桑湄娓娓而談,“同時,本宮也說到做到,不但給夫人調派家丁,還會幫夫人重新把這府裏的人洗一遍,以確保從上到下,都是夫人與令郎的人。大儒就更容易了,本宮的舅舅在朝中做事,夫人看上了哪位大儒,本宮讓舅舅去幫忙說兩句話,再容易不過。”

柳氏不語,似乎是在思考桑湄所言的可行性。

良久,她才道:“娘娘想從妾身身上得到的,恐怕還有別的罷?”

桑湄笑容愈深:“夫人若與桑彤姐妹相稱,那與本宮便也算得上是一家人,既然是一家人,那本宮遇到麻煩時,夫人是不是也應該幫一幫呢?”

“妾身不知有什麽能幫娘娘的。”柳氏說,“若娘娘指的是陛下立後一事,妾身固然有所耳聞,卻也不能插手什麽。我兒襲爵後,哪怕上書支持,也是人微言輕。”

“怎麽會人微言輕呢?衛國公府如今雖無實權,但也算是世代公卿,面子總是有的。給本宮這個面子,就相當於是世家帶頭承認,本宮感念在心。”

柳氏註視了桑湄半晌,忽而道:“妾身讓娘娘幫我兒引薦大儒,是不是恰中娘娘心意?”

桑湄嘖了一聲:“夫人這是說的什麽話。若令郎學業有成,將來必大有可為,那也是我大乾之福啊。”

……

不知不覺,紅日已高懸。

桑湄離開衛國公府的時候,柳氏因為不能遠走,且要忙著處理衛國公後事,並未相送,只讓平樂替她,將桑湄送到了門口。

平樂看著桑湄,萬語千言,欲言又止。

桑湄道:“知道以後怎麽做了?”

平樂點點頭,覆又咬了咬牙,撩裙一跪,朝桑湄磕了個頭,哽咽道:“多謝姐姐。”

“沒什麽好謝的。就當是各取所需。”頓了頓,桑湄又看向一邊的康喜,問道,“多大了?”

“十歲多,還未滿十一。”平樂答道,又碰了碰康喜的胳膊肘,“說,謝謝姐姐。”

康喜還有些稚氣未脫,睜大了眼睛,看著桑湄,脆生生道:“謝謝姐姐。”

桑湄忍不住伸出手,拍了拍她肉嘟嘟的小臉:“你親姐姐也不容易,長大了,也要謝謝她。”

康喜:“嗯!”

桑湄正欲離開,卻又聽身後一人遲疑道:“娘娘!”

“怎麽,你也有事?”桑湄看向問風。

問風神色糾結,喉嚨動了幾動,最終只憋出一句:“奴婢母親的病,治好了。”

“哦,那很好啊。”桑湄說,“往後跟著你的新主子好好幹,也算是跟著本宮幹,虧待不了你。不過你最好少往皇城那邊晃蕩,出門也記得喬裝一下,本宮不希望被人發現,一個被逐出寧王府的人居然會出現在衛國公府。”

問風連忙道:“奴婢謹記。”

終於登上了回宮的鳳駕,桑湄仰倒在車廂軟榻裏,揉著額角,長籲短嘆。

秋穗撫著心口道:“嚇死奴婢了,幸好國公夫人與國公爺不睦,否則她若鬧起來,還真不知怎麽收場呢!”

“平樂這也算是歪打正著。挺好,反正那老東西死了,她在國公府待著,反而比在外面待著自在。”說著,桑湄又開始頭痛,“只是這臨時發揮,全憑一張嘴說。舅舅到底認不認識什麽大儒?改道改道,去舅舅家一趟。”

秋穗提醒:“孟大人應當還在上早朝。”

“……也是。”桑湄覺得頭更痛了,“快回去,務必在下朝之前,趕到太極宮。”

金鑾殿。

好不容易結束了冗長的早朝,奚曠一下朝,柏樹便迎上來道:“陛下,娘娘命人來傳話,說是在太極宮等您。”

“太極宮等朕?”奚曠疑惑,“所為何事?”

“不知。”

“那便先回太極宮,稍後再去禦書房。”

等回了太極宮,奚曠一進殿,便見桑湄一個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。

他嚇了一跳:“你這是幹什麽?”

桑湄垂著眼,說:“臣妾有罪,特來向陛下告罪。”

眼見這番情景,柏樹立刻啪地關上了殿門,讓他們兩個人獨處去。

奚曠無可奈何地扶她:“這又是發生了什麽?我哪裏惹著你了?”

“不是陛下的錯,這一次,確實是臣妾的錯。”桑湄硬邦邦地跪在地上,巋然不動,“就在陛下上早朝的時候,臣妾出了一趟宮。”

奚曠也覺得自己開始頭痛:“還要我說多少遍?不管是什麽事,我們之間,你我相稱即可。而且你出宮便出宮,何必來跟我報備?”

“只因茲事體大,非你我二人之事,臣妾以示嚴肅,才如此說話。”桑湄道,“衛國公死了。”

“嗯?什麽?”奚曠驚訝了一下,“什麽時候死的?”

“昨夜,或是今日淩晨。”桑湄面無表情,“是臣妾的妹妹,桑彤所殺。”

奚曠頓時正色:“桑彤是誰?”

桑湄:“……就是平樂。當初不是陛下說的,平樂帶著個拖油瓶,所以除了衛國公府,沒地方要她嗎?”

“噢,是她。”奚曠皺眉,一邊強行將桑湄從地上抱起來,一邊問,“她為何要殺衛國公?是衛國公待她不好?”

桑湄被迫坐到了椅子上,哽了一哽,沒提平樂身上的傷痕,只把康喜的事略述一番。奚曠聽罷沈默,半晌方道:“我並不知……衛國公是這樣的人。若我知曉,當初我定不會……”

“事已至此,再提當年無用。”桑湄打斷他,“臣妾之所以出宮,正是因為平樂激情殺人,不知所措,求到了臣妾這裏。臣妾本欲通稟陛下,然陛下已去早朝,臣妾無法,又不能坐以待斃,便直接去了衛國公府,見了國公夫人。”

“國公夫人怎麽說?”

桑湄將自己與柳氏的對話挑揀著覆述了一遍。

奚曠沈吟。

“臣妾有罪,罪在為一己之私利,包庇親屬,縱容其殺死皇親,而不追究。”桑湄低聲道。

“做得好。”奚曠擡眼,悠悠一笑,“反正衛國公這老東西,活著也無甚貢獻,不如趁早讓兒子襲爵。既然國公夫人都不追究,那朝廷還追究什麽?你讓她奏表照遞,我給她批了便是。”

桑湄:“臣妾先斬後奏,陛下難道就不想說什麽嗎?”

“你口口聲聲自己有罪,卻不向我要責罰,是什麽道理?嗯?”奚曠站在她身前,撫摸著她的臉,“以後不必來試探我了,湄湄,你想做什麽,就去做。讓越來越多的人知道,皇後到底是個怎樣的人,我,求之不得。”

桑湄安靜了一會兒,又道:“我也沒殺聽露。”

“不殺麽?”奚曠似乎有些不解,“我留著她,就是讓你洩憤用的。”

“她不是始作俑者,也是被人蒙騙,罪不至此。倒是現在,知曉了利害,凡事謹小慎微,用起來倒也順手。”桑湄摟住奚曠的脖子,迫得他彎下腰來,與她鼻尖相觸,“我讓她出去打聽外面對我的風評,倒是收獲頗豐呢。”

“聽這意思,湄湄已經想好怎麽做了?”

“你想聽聽嗎?”

奚曠不禁笑道:“我倒是更期待,湄湄會帶給我,帶給世人,怎樣的驚喜。”

“你難道真的就一點不忌憚我?不怕我心機深沈,禍亂你的江山?”

“我早說過,要讓你做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。我的江山,你本就該共享。”他輕輕地說著,呼吸拂過她的唇畔。

桑湄定定地看著他,忽然閉上眼,吻住了他的雙唇。

他像是早有預感一般,比她更快地攻占了她的腔地。空曠的殿中響起輕微的黏膩水聲,她仰著頭,偶爾控制不住地發出一聲低顫的哼鳴。

他在她的唇齒間流連徘徊,像是品嘗世所罕見的美味,既想貪婪地全數吞下,又不願舍棄這綿長的快樂。

“對了。”桑湄突然想起來,“何太醫年紀大了,應該早日培養後輩罷?但我不喜歡和別的男人說女人家的私密事,我聽說宮中有女醫署,調個女醫去何太醫手底下,以後就專門為我做事,好不好?”

“好,你覺得好就行。”他本也不想讓年輕太醫來看顧她的身子,她這麽一說,正中他下懷,當即爽快答應。

眼看桑湄還想說什麽,紅唇一張,他覆又低頭含住輕吮,將她所有餘音,都咽進了自己喉嚨。

二人在椅上相擁許久,細汗漓漓。奚曠將桑湄抱在懷裏,也不惦記著禦書房了,只道:“我帶你去織造司,看看鳳袍繡得如何了,好不好?”

桑湄窩在他的臂彎裏,笑容美艷動人:“好呀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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